这几句话叫李无相一下子想起了程佩心。他想了想,才又开口:“娄师兄,那吴昊可信吗?他说你之前见过他六次。”
娄何唉声叹气一阵子:“我见倒是见过他的,唉,这小东西,真是,唉,是这么回事——”
“我是见了他六次,但也只是……听说我竟然在关城还有后人,没忍住嘛。结果见了这小东西,竟然还很投缘,就忍不住见了又见。你要说他可不可信……这些年,他知道我是剑侠,但我不都平安无事吗。”
“那这回——”
“用不着往他身上想,是我的事。我的事,曾跟你们说了?”
“嗯。”“混账东西,什么都能说吗?算了,我这回就是心痒痒,想着再去看看吴蒙,能不能找个机会弄他一下。可没想到他如今道行这么深,我就着了道了。”
“娄师兄,吴昊既然是生在棺城,长在棺城,为什么会想要做剑侠?你和曾师兄都是有苦衷的,他好像不一样。”
娄何摇摇头:“唉,都是他小的时候,我总说些外面的事,把他的心说野了。再有,人和人都不一样。有些人,天生不喜欢束缚,觉得只要活得自在,哪怕吃些苦也无所谓。有些人呢,天生喜欢安稳,觉得只要有吃有喝,不怎么自在也无所谓。吴昊那小子就是前一种,跟咱们一样的贱骨头,没什么稀奇的。”
李无相现在是被反着叠起来的,用他的脸折成的兜帽被叠在皮袄子的中间。不过他这一身皮,看人也不是真的要用“眼睛”,而用的是触须。
跟人这东西一样,从第一个正经的、算是人的生物出现,一直到三百万多年之后,人才搞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,而这个搞清楚,也是大致搞清楚。
他现在的状况也差不多。他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东西的话,就得把触须从类似眼睛的孔洞里探出来、组成类似眼球的结构才行,他不清楚其中原理,但本能会指引他。
于是在娄何一边说这些话,一边略有些感慨地微微仰起脸的时候,他的触须就从眼眶里慢慢地钻了出来,在浓密的白须底下又蜷成了两颗眼球,把他的这位师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。